第四十一章 压金线 (第2/2页)

娘娘恕罪，奴婢近来肝火旺，昨夜喝多了水，因此汗如雨下。数次失仪，恳请娘娘责罚。”吕司制连忙跪地请罪。宫中历来传闻这位宸妃娘娘最是不好相与，吕司制偏又撞上南婉青冷脸动怒的时候，昭阳殿宫人亦是谨小慎微，大气不敢出，她如何不害怕。

    南婉青也懒怠应付生人，只道：“退下罢。”

    “谢娘娘恩典，谢娘娘恩典。”吕司制如释重负，抹着汗走了。

    南婉青抓起手绷，左看右看不顺眼，闷闷扎几针。郁娘却高兴，从前常劝南婉青为宇文序作针黹，南婉青满心满眼“杠”“吃”“清一色”，全然不理会，如今终于开窍。

    郁娘端来一盏甜羹，喜上眉梢：“娘娘，女红针线最耗费眼睛，这道冰糖荸荠甘甜爽口，养肝明目，当下吃……”

    “启禀娘娘，观云殿宋采女求见。”渔歌入内通传。郁娘正要啐一句没眼力见的小蹄子，南婉青却来了兴致，抛下手中恼人的物什：“快请快请，请去偏殿。”

    鞋也不穿，光脚便跑了。郁娘瞪了渔歌一眼，一手拾起绣绷，一手拿着汤羹，追去偏殿。南婉青好容易甩下包袱，郁娘前后脚就来了，喋喋不休又将是那一套固宠的话，才起了头，只听脆生生一句——

    “五嫂嫂！”瓜子脸，桃花眼，眉间自有一种文弱娇柔，与当年独自垂泪的小丫头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宋阅的九meimei，宋梦真。

    “大胆！”郁娘高声呵斥，宋梦真瑟缩一颤，已然受了惊吓。

    “郁娘，”南婉青低低一唤，“赐座，上茶。”

    昭阳殿平素闭门谢客，后宫嫔妃无人前来，无人敢来。今日宋梦真造访的消息，不多时应可传遍三宫六院。

    “五——”宋梦真堪堪启唇，郁娘猛地抬头，吓得她又一抖，“宸、宸妃娘娘……”

    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南婉青开门见山：“鸢喜鹊尾翎，是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，怎么……”宋梦真垂下眼帘，指尖缠着宫绦的玉珠，惴惴不安。南婉青是幼时替她糊纸鸢的五嫂嫂，亦是当众给了秦采女一巴掌的宸妃娘娘。

    “淑妃娘娘与我说的，她说径直寻你来昭阳殿，势必引人耳目，反而坏事。问我有没有什么物件儿引你出来，四下无人说话方便。”一五一十，和盘托出。

    南婉青早知如此，宋阅还曾告诫宋梦真白家人不可信，宋家未免将女儿养得太傻了些。

    眼见南婉青良久不语，宋梦真还道是她当真生了气，噗通跪下：“此前种种是我疏忽，此番前来也是我鲁莽，娘娘，要打要罚我甘愿受着，只是、只是……”少女两行清泪，楚楚动人：“只是五嫂嫂，你看在从前的情分，救救五哥哥罢！他、他关入死牢，只怕命不久矣，你看在——”

    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宇文序不会放过宋阅，南婉青自然清楚。

    “我岂有能耐救他，救他的只是他自己。”南婉青道，“陛下让他办什么事，让宋家办什么事，照办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汪沛舟。

    宇文序当前的心头大患，只是依宋阅与宋家那群老古板刚正不阿的性子，定然不愿成为帝王玩弄权术的棋子，不掐起来才是怪事。

    宋梦真哽咽道：“陛下、陛下让五哥哥，签放妻书。”

    郁娘只见南婉青端茶的手稍稍一滞。

    一个小太监打了帘子进来，利落请安：“宸妃娘娘，陛下正往昭阳殿来了，请娘娘预备接驾。”语罢瞟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宋梦真。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南婉青懒懒一应，小太监接了渔歌的赏银，回身复命。

    御前侍奉的人身影渐远，紧着这一段空当，宋梦真张了口，约莫仍有话说。郁娘道：“宋采女，陛下驾临，闲人退避。”

    南婉青捡起绣绷，愁眉苦脸。宋梦真深深望去一眼，双瞳剪水，潋滟万语千言，终究只道：“妾身告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