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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7 如果 (第2/2页)
> 高启强抿了一下唇,安欣注意到她有这个小习惯。说话前总爱用嘴摩挲他那双颇rou的唇,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软糯糯的。高启强说,二十年前的那顿饺子,是她吃过最好吃的。说完就含着笑望着他,被拷住的手虚握成杯,举起,敬他,眼里落着泪。安欣想起二十年前,他从高启强眼中望见的,那轮水洼里的月亮。现在也是,他喉咙发紧。 安欣从未告诉她,二十年前遇见高启强那天他曾偷偷哭过。十三岁,他和她遭遇相仿。他听高启强一遍一遍念着自己弟妹,又看高启盛高启兰和她相依为命。安欣心里升起一股混沌的思绪,如果他也是高启强的弟弟该多好。 “安警官,这么多年,耽误你了。” 安欣想起这句话,高启强总在饭局上说,隔着满桌的菜肴钻进耳里,像在说一道菜咸了一样轻飘飘的。他抬眉看她,高启强就搭眼一笑,低头夹一筷子菜吃起来。谁知道他们会这样对峙多久,但安欣和高启强都希望,越短越好。 和安警官的会面结束了,她不知道外面关于强盛集团创始人、京海最大黑社会组织者、现死刑犯,是怎样说的。法庭会压消息吗,还是把遮羞布公之于众。高启强不在意,人死后不过是一抔黄土或是一堆白骨,原先是个什么模样也辨不出。无论男女,无论好坏,死亡宽容地对一切平等。 她不担心高晓晨和黄瑶的继承权,毕竟她没什么干净的东西留下来。最干净也许是她的骨灰盒,火焰在她身上狂热地燃。她满身的血污和铜油是最好的助燃剂,留下白森森的尸骨,拾骨的人难以从中拼出高启强的模样。她知道,死亡很平淡。 她也不担心高启兰,她足够坚强,能够照顾自己。但高启强觉得很对不起,小兰下次要祭拜的人又多了一位。被她捧在手里的小姑娘,转眼把她捧在手里,在火葬场等着她姐回家。 高启强拘偻着身子走向刑场,手铐和脚铐把她死死栓住,她只能一点点地挪。高启强走得很慢,但没有人催。她在路上一步三回头,在心里三跪九叩首。一直跪到黄泉路、孟婆桥,高启强深知自己罪有应得,但还想讨一碗孟婆汤。不多,也就两个字。 她这辈子没跟“安全”沾过边,小时候在淤青下苟活,长大后在刀尖上舔血。她还亲自离“欣欣向荣”愈行愈远,她抓不住光,眼前都是压着旧厂街的黑。安全的安,欣欣向荣的欣。 就两个字,说完带着泪腼腆地笑。 高启强心想,安警官,心明眼亮,平平安安,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了。安警官,你要不也忘了我吧,蹉跎你这么久,你该安享晚年了。要是实在恨不过,就养朵蔷薇,那花很好养活,有点水,有点光就能活。一开花,深浅不一的粉羞涩地朝着你笑,看着也不恼人,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。 安欣到墓地里,一束花一束花地献给曹闯、李响和陆寒。他与高启强见面后,头总微微地向前探。徐忠陪着他,问他是不是在期待听见什么。安欣抬眼望向远处的浮云,想了一会儿,笑着摇了摇头。他只是有点想哭,但泪早就流干了。他垂下头,不知道什么在往下掉。他想起徐忠问过他。 “如果二十年前,你还会给高启强送年夜饭吗?” 他怎么回答的? “我肯定不会的。” 安欣一瞬想明白了。 “也说不好……” 是他酸胀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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