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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十八)既有川,何来玉,难为伤 (第4/4页)
像他以前安排任何一个新人那样。可是一转头,他就看见点玉扭头回身,委委屈屈地回望着月泉淮,走得一步三回头,活像只被抛弃了的幼鸟。 岑伤心里咯噔一跳。 他此前已经听见了点玉和义父的对话,心里清楚地知道点玉见过的那个小和尚正是后来的清梵——也就是他的亲生哥哥岑不害,一些微妙的复仇一样的快感还来不及萌发便被铺天盖地的恐惧淹没,骨缝里冒出来的寒气冻得他僵在门口,连半分动弹的肢体都不能cao控。 少林一战,是他引出了清梵的心魔,引来了渡法。岑伤当时立在门口,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—— 倘若不是他当时对清梵百般逼迫、大泄私仇,清梵不会入魔,也就不会引来急着解决徒儿心魔的渡法,那他的义父、他的义父也就不会—— ——义父就不会出事,也就不会失踪一月有余,更不会有点玉的存在。 是他,都是他,是他害了义父。 恐惧、绝望、懊悔。 这三者凝聚成冰冷的洪水,铺天盖地地将他吞没。岑伤冻僵了一般呆立在门口动弹不得,直到义父冰冷的目光将他从冰川中唤醒。 复又将他推入更加冰冷的深渊。 他几乎是逃跑一般躲开目光,垂手而立,嗓子被冰得干涩嘶哑,他不得不吞咽唾沫来润滑自己的声音,心脏在那一刻几乎要停止跳动了。 但是义父没有多说什么。 岑伤如蒙大赦,却又在下一刻被心中无法承受的痛楚吞噬,他咬紧了牙关,按照义父的吩咐带着点玉向外走去,可是—— 可是义父—— “小金乌,”他听见义父懒散地唤,他的语调过于随意慵懒,甚至让岑伤捉摸不透其中是否带着笑意。岑伤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随着义父的这一声呼唤绷紧了,他不得不回过身来,垂下头,安静地等待着义父的吩咐。 可为什么义父能允许这个身着青衫的青年人站得那么笔直又挺拔,连头颅都不曾低一下? “过来吧。” 这次岑伤确定了,义父声音里的寒冰消融了,甚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。他咬紧了牙关,眼睁睁地听着点玉脚步欢快地奔到月泉淮的身边,像块融化的饴糖一样黏着义父。岑伤喉结滚动着,无声地吞咽下一些翻涌的情绪——他没有被愧悔撕碎、没有被痛苦扯断的最后的理智在提醒他保持冷静。 义父面前,不能失礼。 “此去西南一路奔波,点玉就先跟着老夫。”月泉淮的目光淡淡扫来,“至于你们,该如何便如何。路上的一并事宜,你知道该怎么做。” “是,义父。”他低声应。 沉闷的足音响起,是义父一步一步缓缓向他走来。饰有金色松纹的黑靴一下一下踏过地面,岑伤只觉得呼吸都随着那声音变得紧涩,他的肌rou不自觉地崩了起来,又被他强制性地放松,恭敬地在义父面前让开了身子。 那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时停顿了下来。 月泉淮单手负于身后,漫不经心地扭过头来,淡漠如水的目光落在岑伤那一头霜雪般的白发上。黑白相间的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,勾人的凤眸轻轻一眨,下巴微扬,月泉淮眉眼间妖异的绯红和唇角几不可见的弧度隐藏在发丝之下,若隐若现。 “不要让老夫失望啊,” 懒散到上挑的轻细声音在空气中回荡,仿佛有笑意残存。那轻而缓的语调好似一汪浅浅的春水,缓缓地漾出层层波澜,却又凝成薄薄的冰。 “岑伤。” 上扬的声音在这两个字上落了下来,似提醒,似珍重,似强调,似偏爱。他的名字好似被人含在口中咀嚼品味过,又被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唇齿,连流连未散的尾音都好像还缱绻残留着口中的暖意。岑伤心尖巨颤,他无法拒绝地垂下头,心悦诚服地领受,心甘情愿地承接。 “是,义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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