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部分 (第1/4页)
9. 谢云流的最后一封信中,夹着几朵粉白的桃花。 他洋洋洒洒地讲述着名剑大会的见闻,赞叹了公孙大娘的剑法,欣赏了拓跋思南的剑意,惋惜了自己剑技略逊一筹的遗憾,问询了师父是否出关、宫内是否还安好等情况,又道自己已经启程,不日即归。最后附了句:阅尽三千春日桃花,却念冬雪纷扬,红梅一斜。 李忘生手指摩挲着那最后一句,眸中渐渐溢满了苦涩。 纵使走遍大江南北,谢云流仍铭记自己的家在纯阳。天底下百花齐放各有千秋,可唯独华山上的梅花最引他想念。即便这遭长了好大一番见识,可他仍旧惦念着给自己的师弟寄回几朵淡雅的桃花。 这样的师兄,却只能再见六次了。 李忘生静坐许久,才小心翼翼地将桃花放到笔记册子的夹层中,又把信妥帖地收了回去,与其他信件一起存入平素收纳的木匣中。做完这一切,他才淡淡呼出口气,眉目似是舒展,却隐隐流动着压抑不住的失落。 这夜勤勉的道子无心悟道,只抱紧了怀中那本捂得温热的册子,愁绪纷扰,不得安眠。 10. 而师兄终归还是要回来。 他要回来,就必定要找自己。况且依礼也应当由自己去山门迎接。 但李忘生无论如何都不舍得见他,一想起那流光熠熠的“陆”,他就忍不住蹙紧眉头,满脑子只想着逃避。 于是这天李忘生从太极殿避到老君宫,又从老君宫躲到论剑峰,简直如同脚底抹油了般,一整日下来惶惶不知所措,师弟找不到他,风儿找不到他,报信的弟子找不到他,谢云流更找不到他。 不过也尚未听到谢云流寻自己的风声。他只顾着往前走,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悬崖边。 这处悬崖乃是他们儿时玩耍常来的地方,两人还比较过几番轻功。边上那颗歪斜的老树下,仿若还回映着当初李忘生输了比试后,依依不舍地递给师兄一块手帕的场景。 他是长安富家出生,从小日子过的精细,即便后来拜师学艺,也随身带着块手帕。那手帕是奶娘绣了银纹萱草的,精致风雅,平素里也不太舍得用。而谢云流的亲人早已在战火中离去,只留他孤身一人。纵使得遇吕祖收养,日子也是粗粗地过,街上买来的帕子做工简陋,哪里有奶娘用心绣的细致?更何况那萱草下方还绣着个漂亮的“生”字,字如其人,如玉如风,清雅淡泊,因而早被他惦记上了。 李忘生思及此,唇角也忍不住带起一弯浅笑。 师兄是个率直的,心里想什么,嘴上就说什么,手上也要做什么,是极好懂的人。他爱护那手帕,轻易不拿出来,可每每用到,也都是为了师兄——师兄染了风寒他便用来给人擦汗,师兄摔倒了他便用来给人拭去脏污,师兄受伤了他便用来给人抹去血迹,师兄想用它做赌注,他便用来做了赌注。 师兄喜欢的,他向来不会不给。 不知不觉间,落日开始西沉,天色渐暗。李忘生自回忆里抽身,人还立于树下,魂却瞬间吓飞——只因他一抬头,眼角余光里便映入一抹白色人影。 谢云流脸色危险,脚步故意踩得踢踢踏踏,见他那副失措又原地踌躇似乎想逃的样子,更是怒气直冲天灵盖,咬牙切齿道:“好你个李忘生,让我好找啊!” 11. 这夜他们宿在剑气厅,床榻摇晃地几近散架,人也昏昏沉沉醒了又晕晕了又醒,直到崩溃地承认自己想师兄想到夜不能寐,憋了一肚子气的人方才肯作罢。 待李忘生重又倏地睁开眼,早已是浑身酸疼,试图坐起身来,却竟是一动不能动。 房门吱呀一声,谢云流一副餍足的样子,施施然地进了屋,瞟了他一眼:“哟,师弟醒了呀。” 李忘生又动了动,果然还是动不太了,只好气若游丝地说:“师兄……” 谢云流双手叉着腰,挑眉道:“这回可学乖了?” 李忘生想起方才床榻间的私语,顿时红了脸,隐忍道:“师兄,你别逗我了。” 谢云流也知他面皮薄讲究多,朗声笑了几下,颠颠地过来,极尽温柔地将他扶起,仔仔细细伺候着穿衣套袜,又不顾反对抱着人去洗